2018年第67期（总第1864期） 2018年10月5日（星期五）
SPV、人民币与美元面对的挑战
[导读：最近，欧盟主要国家联合中国、俄罗斯宣布启动打造新的支付渠道，即在与伊朗进行贸易时建立一个“特殊目的实体”（SPV），旨在避免受到美国的裹挟，绕开美国继续与伊朗进行贸易，以此挑战美国主导的支付体系。同时，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比例不断提升，而美元比例则在降低。随着一系列挑战的展开，人们再一次审视美元霸权地位的前景，以罗杰斯的话说，美元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历史进程，绝大多数国家都在不断寻找摆脱美元的方法。虽然短期内美元地位不可动摇，但趋势仍然不以某一国家的意志为转移，而其政策取向也将对其地位产生影响。]
SPV挑战美国主导的支付体系
欧盟宣布打造新的支付体系取代SWIFT
今年5月，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朗核协议，将对伊朗重启制裁。特朗普称，美国将寻求对伊朗采取“最高级别”的经济制裁，任何帮助伊朗获得核武器的国家都将面临制裁。
今年8月初，美国对伊朗的金融制裁正式生效。11月4日，美国还将开始对伊朗石油行业进行制裁，届时其他国家若不停止进口伊朗原油，将面临美国的二级制裁。
在对伊朗进行制裁的问题上，欧盟似乎已经受够了美国的一意孤行。金融制裁生效之后，“如果欧盟公司遵守美国的二级制裁，他们将反过来受到欧盟的制裁”。而如果要避免美方的裹挟，如何绕开美元支付体系从而“合法的”与伊朗继续贸易往来，就成了关键问题。
对于与伊朗有商业往来的公司来说，如果继续同伊朗做生意，就意味着必须要使用SWIFT支付系统，而美国的金融制裁，正是瞄准了这一环节，导致制裁生效后任何通过SWIFT进行的与伊朗的金融往来都变得“非法”。简称SWIFT的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是中立的非营利性银行间组织，但尽管其声称是中立的，却因为美国利用此系统对许多国家和企业进行制裁，甚为欧洲与其它国家诟病。
为解决这个问题，欧盟近来就启动新的支付渠道进行谈判，该渠道将使欧洲企业能够绕开美国，继续与伊朗进行贸易。欧盟委员会考虑的，是建立一个“特殊目的实体”（SPV）。9月25日，欧盟主要国家德、英、法与俄两国外长在纽约召开的伊朗核问题外长会后发表联合声明，同意“保护其经济实体与伊朗自由开展合法贸易”，包括伊朗石油出口。欧盟与中俄正式宣布推进SPV这一体系的建设，目标是让它成为国际社会在SWIFT这个美国主导的支付体系之外的选择。
欧盟外交事务负责人莫盖里尼表示，这一计划意味着，欧盟成员国将会建立一个法律实体，用来“合法的”与伊朗进行金融交易，从而让欧洲的企业可以继续与伊朗贸易往来。他强调，这个计划符合欧盟法律，新建立的SPV同时也将向其他合作伙伴开放，包括中俄等伊朗核协议参与方。
《华尔街日报》报道称，这代表着欧盟对特朗普在对伊政策上的直接对抗，令美国在外交上孤立伊朗的行动变得更加复杂。美国金融博客Zero Hedge也提到，欧盟打造取代SWIFT的SPV的计划，为欧洲与美国在对待伊朗的态度以及伊朗原油支付问题上爆发冲突做了铺垫，而且也威胁到美元自身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彭博报道也称，这意味着欧盟终于找到了挑战美元的合理借口，新SPV设立之后，美国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将迎来真正考验。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种情况距离出现似乎还遥远，而欧盟要想通过上述举措阻止美国彻底毁掉伊朗核协议似乎也不太可能。《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在绝大多数专家看来，欧盟的举措并无益于减轻美国给伊朗带来的经济压力，也无法阻止欧洲企业接连放弃对伊朗原油的进口。
SPV的前景
SPV作为欧盟计划成立的一个独立的支付系统，将大概率使用欧元和英镑，将开放使用，但是信息保密（尤其是对美国保密）。作为一个独立的法人，欧洲公司通过SPV与伊朗进行贸易，从技术上来说可能也没有违反美国的制裁规定。该体系已经获得除美国以外各主要大国的支持，在法律上也没有问题。
在技术上，对欧盟来说也没有难度，欧盟就有现成的支付系统可以拿过来用。欧盟有自己的备用欧元清算系统，可以继续与伊朗进行欧元清算——欧洲央行在Target2系统中使用专用清算行与欧洲央行连接，同时专用行跟外部清算系统和美元清算又基本隔离，所以理论上可以不受外部影响直接连接伊朗银行，而欧元清算所使用的IBAN号系统，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轻松取代SWIFT。
而且，欧盟也呼吁加强欧元的国际作用，摆脱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传统作用。现在欧盟打着拯救伊朗核协议的旗号，在德国、法国、英国、中国和俄罗斯的支持下，成立独立于美国掌控下的SWIFT的支付系统，也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假如SPV真的投入使用，欧盟的效率可能是问题之一。其次，未来这个系统真的投入运转，道达尔和戴姆勒等和美国经济和金融系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欧洲大公司，估计还是不敢加入进来。真正可能使用这个系统的反而是一些中小公司。而且，人道主义贸易往来可以通过新支付系统进行，数量上也没有限制。再者，站在大国博弈的角度，对于欧洲、俄罗斯和中国而言，任何展开非美元业务的机会都不容错过。彭博社称，创建防御性的银行结算体系可能是欧洲、俄罗斯和中国的最终目标；挽救伊朗只是一个方便的借口，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挑战美元的全球统治地位。
在这个独立法人面前，美国的制裁几乎无处着力，因为美国不知道谁使用了这个系统，也不知道用这个系统干嘛去了，而制裁SPV这个系统更没意义。当然，美国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至少它可以制裁参与国的央行，但这意味着撕破脸，可能导致两种后果。一种是这些国家不惧制裁，继续通过SPV和伊朗交易；另一种是美国投鼠忌器，担心施加因SPV系统而起的制裁伤及自身金融系统，未能采取有效的制裁措施。但无论出现哪种后果，都将刺激欧盟加速建立一个超越伊朗问题银行结算系统。同时，参与这个系统的个人和企业，都可能被美国“围剿”，美国政府将查明并制裁持有美元资产、与美国公司做生意或者前往美国任何个人。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新系统可能并无多大实效，在美国的制裁面前可能依然脆弱。不过，量变引起质变，如果SPV系统在不久的将来真的投入使用，政治意义巨大。
一来，随着时间推移，这将削弱美国的制裁效力和金融优势。SPV以后搞得好了，越做越大，SWIFT就损失一大票客户。而欧洲也收获了独立的结算系统，使欧洲企业和金融业更独立了，长远来看也将为欧洲和美国保持距离做准备。
其次，任何货币都不可能永远把持世界货币地位，美元也不例外。特朗普强龙非要压地头蛇，利用美元打击对手和盟友，最终可能适得其反，引起美元根基动摇的质变，而这件事情很可能成为标志性事件。
美元将会被抛弃吗？
高盛等投行看淡美元前景
近日，外汇网站PoundSterlingLive援引高盛经济学家雷奇戈特（Karen Reichgott）的观点说，高盛研究发现，美元与全球增长存在负相关的关系。在美国经济增长放缓的情况下，如果全球增长预期和/或市场风险条件受此影响，美元将表现强劲，反之美元将表现疲软。
在高盛看来，2019年美国经济增速将放缓至2%左右，而全球其他经济体可能在2%左右稳步增长，这意味着未来几个季度中，美元将扭转今年以来的涨势，“在非美经济体增长预期和风险偏好总体稳定的情况下，美国经济增长前景疲软，我们认为美元的弱势主要是针对G3货币而言的。”
同样看空美元的，还有瑞银。瑞银认为，全球紧张局势升级可能会冲击美国经济增长，利空美元。市场继续预期美联储将在明年加息多次，这与美联储自身预期一致，但风险在于，美联储可能会在明年暂停加息，但市场并未对此定价。不仅如此，特朗普刺激计划的影响开始消退，这将在明年一季度施压美元。
短期来看，也有投行对美元表现不乐观。西太平洋银行在9月底认为，在美国中期选举之前，美元将面临压力，尽管美元已经找到了新的动力，但这种情况可能难以在长期持续。
外汇交易机构认为，欧元/美元年底将反弹至1.19；英镑/美元年末前料升至1.40；年底前做多欧元/日元、美元/日元值得期待；瑞郎将表现强劲；澳元/美元的关注点可能转向0.7085；短期内金价在1180-1215美元区间震荡。
罗杰斯：货币霸权终会走向终点
近些年来，诸多国家都对美元作为（几乎是）世界唯一的通行货币提出了质疑。近日，量子基金联合创始人吉姆·罗杰斯在接受采访时也表达了对于美元前景的担忧。
罗杰斯认为，美元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历史进程，放眼全世界有实力的国家和组织都在寻找摆脱美元的方法。同时，美元也不是理想的避险货币，暂时持有仅仅是权宜之计而已。
罗杰斯强调，虽然这个世界都已经对美元作为全球货币习以为常，但这个秩序其实才建立了不到100年。货币地位本质上就是国力的象征，而国力和经济市场一样，也是有周期的。“看看英国、西班牙、法国和荷兰，他们一度也站在领先的位置，但到了今天他们的影响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绝大多数国家都不喜欢被华盛顿颐指气使，所以都在不断寻找摆脱美元的方法。这样的故事以往发生过很多遍，想想英镑你们大致就能理解了。”
罗杰斯承认，他目前持有的资产中，美元占了大头。但谈到为什么持有美元时，罗杰斯无奈地表示，因为世界上大多数人像傻子一样相信美元是最安全的货币。“为什么我现在持有资产地绝大多数是美元？并不是因为我对美元有信心，这种货币有着超级超级大的瑕疵。我们是人类历史上负债额度最高的国家，而且债务规模还在不断上升。但是随着接下来的经济崩溃，许多人会疯抢美元作为最安全的资产来持有（事实上并不是），但他们没有别的方法，他们不会购入日元，也不会考虑欧元。”
谁能代替美元？罗杰斯直白的指出，欧元并不是替代美元的最佳候补。“在我心目中，本世纪内唯一能够挑战美元的是人民币。但这个时间点不会是在附近，可能需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外汇储备：美元遭减持，人民币被热捧
IMF数据显示，即使是在人民币大幅贬值的一个季度，人民币在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仍然在持续增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9月28日更新的“官方外汇储备货币构成（COFER）”数据，截至今年第二季度，人民币在已分配外汇储备中占比1.84%，连续四个季度上升，而美元占比则录得连续第六个季度下降，从上季度的62.47%降至62.25%。不过，美元仍是全球主要央行持有规模最大的储备货币，二季度规模升至6.55万亿美元。
截至第二季度，人民币外汇储备规模增至1933.8亿美元，一季度为1458.8亿美元，在整体已分配外汇储备中占比1.84%，一季度为1.40%。至此，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占比连续四个季度上升，且规模和占比都是自数据公布以来首次超过澳元（同期澳元占比为1.70%）。IMF从去年四季度开始统计全球人民币外汇储备的持有情况，当时人民币占比为1.07%。
IMF数据同时显示，2018年第二季度末全球外汇储备规模降至11.48万亿美元，一季度为11.60万亿美元。整体已分配外汇储备则从上季度末的10.40万亿美元增至10.52万亿美元，未分配外汇储备降至9589.7亿美元，上季度为1.20万亿美元。
渣打银行的英格兰德（Steven Englander）指出，报告中最值得关注的一个趋势是，即使是在人民币大幅贬值的一个季度，人民币在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仍然在持续增长。
具体来看，二季度，人民币兑美元贬值了5.2%，以美元计算的人民币外储规模却从一季度的1459亿美元增至1934亿美元。英格兰德表示，这显示全球储备管理人员投资组合中人民币需求的增加，反映了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重要性正变得愈发明显。报告另一个显著的趋势是美元占比持续下降。其中一个原因是，由于不少新兴市场国家本币承压，且美元是最具流动性的货币，因而新兴市场可能采取了干预措施来稳定本币，即大幅抛售美元来购买本币，以阻止本币大幅下跌。此外，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由于世界正加速外汇储备多元化，以及可能有一些国家与美国存在政治分歧，储备经理也有可能在进行去美元化。
摩根大通：是特朗普让美元储备地位受到威胁
摩根大通量化部门主管科拉诺维奇（Marko Kolanovic）也在报告中表达了对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质疑。
在近日发表的报告中，科拉诺维奇一针见血地指出，正是因为特朗普上任以来的一系列举动，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才会受到威胁。
这位分析师认为，特朗普令全球其他国家开始思考，是否能够远离美元霸权。当前美国政府可能成为长期去美元化的催化剂，而即便相关政策出现变化，货币等多元化的进程也可能是谨慎的。例如，对于新兴市场经济体而言，货币/汇率的多元化似乎是最佳选择，但美联储加息周期可能仍会对其造成影响。
在科拉诺维奇看来，为了对抗去美元化的长期风险，可以转向非美资产，当前局势下首选交易似乎是做多黄金。科拉诺维奇还表示，美股相对于全球其他地区股市的优异表现已经进入尾声，并重申“逐渐转向新兴市场”的观点。
美元的式微还需要时间检验
美元并非容易取代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指出，尽管特朗普的政策削弱了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但美国的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意味着，美元没那么容易被取代。
科尔比·史密斯的报道认为，特朗普提出的“美国优先”理论的全部效果尚且不得而知，但对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来说，这可能损害美元地位。在哥伦比亚大学最近主办的一次会议上，萨克斯提出，特朗普的关税以及他对撕毁贸易协定和多边条约的总体偏好，将削弱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他说，最终，我们将看到一个替代支付体系，其中美元、欧元和人民币分享全球储备货币的光环。
虽然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多种储备货币共存的情况，而且眼下的主导地位当然无法保证未来也占有主导地位（参见英镑），但美元让位的前景看起来十分渺茫。而人民币——最有可能的替代选择——已经在相当大程度上失去了成为一种储备货币的势头。
新兴市场经济体陷入困境突显了美元的主导地位。今年表现最差的货币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异常依赖美元。伦敦经济学院的伊桑·伊尔泽茨基（Ethan Ilzetzki）以及哈佛大学的卡门·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和肯尼思·罗格夫（Kenneth Rogoff）三位经济学家发现，截至2015年，62%的国家将本国货币与美元挂钩，同时约有相同百分比的发展中国家以美元借债。另一方面，不到30%的国家把欧元作为锚定货币，同时发展中国家外债中仅有13%是以欧元计价。英镑和日元在这些数据中几乎不见踪影。
至于各国央行持有的全球外汇储备，美元是无可匹敌的。虽然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已连续降低（主要由于该数据是以美元为单位报告的，而鉴于美元汇率在第一季度走低，其占比出现偏低），但自1996年以来，全球央行在各自外汇储备中持有的美元比例一直保持在60%左右。
当然，任何货币都无法做到永远无懈可击（参见英镑），而中国官员已经开始全力推动人民币国际化。3月，中国推出了首个以人民币计价的石油期货合约，公开挑战石油-美元秩序。自2015年人民币被纳入IMF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以来，中国还与多个国家（包括其里程碑式的“一带一路”倡议的沿线国家）扩大了货币互换规模，并采取措施向外国投资者开放其国内债券市场。
尽管取得了这些进展，但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已经停滞，按照某些衡量标准甚至出现了逆转。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的数据显示，目前人民币是国内和国际支付中第五大最活跃货币，约占2%的份额，与2016年持平，与2014年和2015年相比有所下滑，当时人民币的使用量在一年内翻了一番，达到2.8%：
如果只考虑国际收支，人民币下降到了第八位：美元占据了近45%，欧元占据了32%；其次是占比均在5%左右的日元、英镑、瑞士法郎、加元和澳元。要理解人民币为何难以突破现状，不妨梳理一下美元为何占据了如此稳固的主导地位。
穆迪对此总结道：“美国的经济规模和贸易水平并不是美元成为主要外汇储备货币的唯一原因。美国金融市场的透明度及其货币政策的可预测性和可信度，夯实了美元的安全港地位。与其他很多经济体不同，美国目前的经济结构也使得美国对持续的贸易逆差具有合理的耐受能力，这也支撑了我们的观点，即美元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仍将是首屈一指的外汇储备货币。用美元进行交易的便利性和成本优势意味着，各国央行将不得不斟酌把可观数量的美元储备换成替代货币的利弊。此外，美元在外汇储备中占据的较大比例意味着，尽管外汇储备的构成确实会有变化，但可能需要经历数十年才能积累足够的量变，从而显著改变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
中国可能拥有经济实力，但人民币汇率并不能自由浮动，其国内金融市场并未对外国投资者完全开放，货币政策也远非可预测。中国在它认为合适的时候随时可以实行资本管制——在人民币汇率意外贬值2%震惊了金融市场后，它曾在2015年至2016年期间使用过该战术。
要让市场力量在决定人民币汇率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并开放资本账户，将需要彻底改革中国的金融体系。如果说有承担这一艰巨任务的良机的话，至少眼下不是：中国官员正在抵御金融危机降临，同时还在努力控制国内庞大的债务泡沫。几十年后再回头来看。
美元地位还不易撼动
尽管特朗普走单边主义道路，尽管欧盟和中国都想扩大本币使用，但美元显赫地位近年不降反升，这是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吉莲·邰蒂的观点。
她在文章中指出，近年来，美元的显赫地位实际上不降反升。正如摩根士丹利经济学家鲁奇尔·夏尔马所言，“美元的主导地位目前处于创纪录水平”——别管特朗普的孤立主义立场。
欧洲央行（ECB）最近的一份报告显示，作为支付货币，欧元的使用几乎与美元一样广泛。但这是两种货币唯一（接近）平手的领域：美元仍然占全球债务的62%、国际贷款的56%、外汇交易额的近44%以及外汇储备的近63%。欧元的对应占比都在略高于20%的水平，除了在外汇交易额中占比15.7%。
新兴市场的本币债券市场蓬勃发展。但过去10年，新兴市场的美元借款增加了一倍多，占了这些经济体债务的绝大部分。即便在中国也是如此：中国企业在本10年迅猛扩大了美元借款规模。
尽管在本10年早些时候，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升至2.8%，但在中国2015年重新实施资本管制后，这一比例回落到了2%。
美元使用创历史新高的一个原因是，自金融危机以来，美国金融公司的全球影响力不断膨胀（这是现代世界的另一个讽刺）。第二个原因是美国经济的相对强劲程度。但第三个原因是，美国的竞争对手没有一个提供美元市场当前水平的流动性和可信度：中国的金融改革（充其量）只完成了一半，日本聚焦国内事务，而欧元区面临结构性挑战。
当然，如果美国遭遇主权债务危机，其可信度可能崩溃。考虑到特朗普不顾预算限制的减税和支出法案，中期而言这是一个切实且日益加剧的威胁。华尔街一些人士对此非常担忧，他们告诉我，他们正在开发美元替代品，作为给客户的对冲手段。但这些手段聚焦的是数字对冲，利用区块链或黄金，而非欧元、日元或人民币。
如果你喜欢，可以把这种格局称为美国的“过度特权”；或者更准确地，给它贴上“美国以外世界的可怕诅咒”的标签。不管怎样，这意味着，无论特朗普在全球舞台上说什么（或不说什么），鲍威尔都对全球市场拥有异乎寻常的支配力。
美元与美国经济前景
美元正处于第三个“超级美元”周期
据统计，自从美元1973年与黄金脱钩之后，至今已经走出过三次单边上扬行情，而目前正处于第三波上升浪的正中间。本轮美元上升从2014年7月开始，美元兑一篮子货币短期内累计升值超过20%，经过了短暂调整之后今年前5个月再度上窜5%。
全球最大公募Vanguard美洲区首席经济学家迪亚兹表示，美元的这一波走强在未来几年内就会终结，而经济发展速度减缓、国债收益率高企、跨币种利差收紧、高通胀率和不断扩大的贸易赤字将会是这轮美元见顶的信号。
迪亚兹认为，不出几年，美元将会进入这个超级周期的下行阶段，而进入下行阶段的主要信号有以下四个。
1. 美国与其他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差异收窄：相对于其他发达国家，美国在经济周期中的位置更加靠后，劳动力市场更加紧张，通胀接近美联储的2%目标。随着经济进入下行周期，美国在经济发展的领先速度将会减缓，最有可能的触发因素就是这一轮经济刺激政策的退出。年初至今通过减税和政府投资拉动的这一波经济增长，预计给2018和2019年的美国经济增长带来了额外的40个基点。
2. 高额国债收益率&利率差收紧：目前不断升高的国债收益率恰恰暗示了未来美元对于其他货币的贬值预期。同时考虑到美联储有可能在2019年停止加息，而欧洲央行和英格兰央行则会在同期开始追逐的步伐，美元与这些货币的利差将会进一步缩小。
3. 高通胀率：相较于其他发达经济体，美国较高的通胀率将会给美元带来下行压力。
4. 不断扩大的贸易赤字：贸易的不平衡会引起货币价格的修正，为了支付逆差部分自然而然会产生卖出美元买入对手货币的需求，这也会给美元造成下行压力。同时受到减税刺激，增加的一部分进口商品加大了贸易赤字。
迪亚兹总结了自1973年美元放弃金本位制开始自由流通之后的走势情况，目前美元这一波升势正处于第三个“超级美元”周期。每一个超级周期的开始都由不同的因素触发：
1979-1987：基本与保罗·沃尔克执掌美联储时期吻合，当时为了对抗通胀，美联储在1981年把联邦基金利率提高到20%。1990年代中至2004年：国际资本涌入美国，吹起了互联网泡沫，当泡沫破灭之后美元也出现了回调。2014年：美联储进入加息周期，直接带动第三波超级美元周期。
由于美元是全球储备货币，美元的强势也会给全球造成冲击。82年拉美债务危机、97年亚洲和拉美金融危机以及2014年之后的新兴市场危机都在美元处于最强势时发生，当然其中主要原因还是这些国家经济基本面中存在的不稳定的因素。
2020年底之前美国将出现经济衰退
据彭博报道，经济学家们对美国经济扩张的潜在风险评估变得更为悲观。NABE（美国全国商业经济协会）调查显示，大约10%的人认为从2019年开始下一次经济收缩，56%表示这个时间点为2020年，而33%的受访者表示其将是2021年或者更晚。也就是说，美国三分之二的经济学家预计到2020年底将开始出现衰退，而41%的受访者表示最大的下行风险是贸易政策，不过，较高的利率和股市大幅下跌或波动仍然是不可忽视的对等风险。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的数据显示，从19世纪50年代算起到2019年中期为止，美国的经济扩期张将创下该国有史以来的最长记录。彭博表示，正是鉴于这样的情况，经济学家们对扩张的潜在风险评估变得更为悲观。51%的受访者表示GDP增长受到下行压力。
长期以来，收益率曲线都是一国经济状况的重要依据。在经济看好时，长期利率都会高于短期利率，反之，长期利率则低于短期利率，曲线则出现趋平的特征。而早在7月份，美债的两年期与十年期收益率息差跌至25.5个基点，创11年新低，收益率曲线即将陷入倒挂。达拉斯联储主席卡普兰在一篇文章中认为，鉴于收益率曲线倒挂与经济衰退之间的高历史相关性，预计美国可能就要发生第九次经济衰退。
9月中旬，最大对冲基金桥水基金的创始人达里奥就警告称，美国经济扩张只剩下2个年头，下一次危机会慢慢显现。著名经济学家“末日博士”鲁比尼也再次重申危机言论。他在9月份一篇长文中警示：下一场经济衰退可能将在2020年爆发，与2008年金融危机不同的是，届时政府恐怕将没有可以应对的政策工具。
（完）
（整理、编译：王砚峰、张佶烨；责任编辑：王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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