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能否重建美国经济?

20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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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登在在危机与分裂中宣誓就职

 

  2021年1月20日,美国新任总统小约瑟夫·罗比内特·拜登(Joseph Robinette Biden Jr.)宣誓就职,他在就职演说中呼吁全国团结,呼吁“我们当中有足够多的人团结在一起,带领我们所有人向前”。

  《纽约时报》表示,随着一个持续动荡和谎言的时代宣告结束,拜登就职典礼上的正常性,以及弥漫在首都的释然感格外引人瞩目。然而目前尚不清楚,在各种国家创伤交织在一起的情况下上任,拜登能否说服足够多的美国人一起步入新时代。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带领这个国家摆脱使戴口罩成为政治行为的党派分歧,并且赢得数千万相信总统职位被偷走这个谎言的美国人的认可。

  拜登出生时,正值富兰克林·D·罗斯福的第三个任期,他面对的是一个深陷萧条的国家,虽然拜登没有面临同样严重的危机,但他明确表示,他的前任都不曾同时面对如此可怕的一系列考验——虽然他没有做出太多比较。

  他列举了种种考验:一场毁灭性的大流行,一年下来给美国造成的死亡人数超过了“二战”;经济低迷带来“失业和绝望”;还有种族正义危机和气候危机;而对千万计的美国人来说,他们对民主本身的信仰也崩溃了。最后,美国的治愈需要结束党派的自欺欺人,结束另类事实的时代。

  拜登当选总统的前提是,现在“结束这场非内战”还不算太晚。就连他最热心的支持者和被任命的人——他们比他年轻一代或更多——也在怀疑,他呼吁美国人相互倾听,“不是作为对手,而是作为邻居”,是否来得太晚了。

  拜登在任初期预计会采取的行动包括,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定》和世界卫生组织(WHO),誓为1100万移民找到获取公民身份的途径,并重新加入伊朗核协议,与此同时还要填补世界各地的权力真空。他承认,只有通过止住国内的损失,并用后疫情时期的谦逊替代“美国优先”的趾高气扬,才能将美国日益下降的地位恢复。

 

  拜登上任首日签署17项新政令

 

  美国总统拜登上任首日便一口气签署了17项政令,包括15项行政命令和两项指令,试图以最快速度扭转过去四年的联邦政策。拜登率先颁布的新政针对范围主要包括有防疫、经济、移民、环境、平权等,其中9项是直接推翻前总统特朗普的行政措施,包括重返《巴黎协定》及世界卫生组织、停止修筑美墨边境围墙等。拜登也预告将在未来数天以至数周内签署不同的行政命令。

 

  应对新冠疫情

 

  拜登签署的一系列新政有多项涉及防疫,包括“100天口罩挑战”,呼吁美国人戴口罩,同时强制所有进入联邦政府建筑、土地的人员戴口罩及保持社交距离;叫停退出世界卫生组织的程序并指派传染病学家福奇率团参加世卫组织会议;设立新冠应对协调员一职,直接向总统汇报工作。

  此外,为帮助因疫情而陷入经济困境者,拜登延长全国租客驱逐禁令和止赎房屋令至3月31日,延长暂停偿还联邦学生贷款的期限至9月30日。

  与此同时,拜登公布了一份长达23页的详细抗疫计划。新计划称,拜登政府将充分利用《国防生产法》,加大口罩、面罩和其他个人防护设备(PPE)的生产。该计划透露,拜登政府将会把直通车测试点增加一倍。它还试图加快疫苗接种的推广步伐。该计划还描述了政府如何更好地追踪疫情,并将核查社会隔离措施,并进一步详细说明了政府对小企业提供的财政资助。计划书中没有列出所需成本,但1月14日,候任中的拜登政府提出了1.9万亿美元疫情纾困方案。

 

  移民政策大转弯

 

  拜登签署的17项政令中有6项涉及移民事务。他推翻了此前特朗普签署的禁止厄立特里亚、也门、尼日利亚、苏丹等7个穆斯林国家公民入境的命令,此外还撤除了特朗普为注资修筑美墨边境围墙颁布的紧急状态声明。

  非盈利公民权力组织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对拜登的政令表示赞赏。该组织称特朗普在2017年执政不久后签署的相关禁令是“针对非洲人的残酷穆斯林禁令”。拜登形容该政策充满歧视而且违背国家价值观。

  拜登也在备忘录中指示国土安全局强化《童年抵达者暂缓驱逐计划》(DACA)。该计划是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执政时期于2012年推动实施,旨在保护成千上万名入境美国时仍年幼的非法移民免于被遣返。另一条新政令则延长因内战和埃博拉疫情而流亡的利比亚人的临时法律地位至2022年6月。在拜登撤销特朗普排查非法移民的计划后,美国国土安全局宣布从1月22日起暂停“针对特定非公民”的驱逐工作100天。

 

  重返巴黎气候协定

 

  拜登在竞选期间曾誓言,一旦入主白宫将立即推动美国重返《巴黎气候协定》。他在1月20日签署政令,开始重新加入该协定的进程。美国将在通知联合国的30天后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定》。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对拜登的决定表示欢迎。“在去年的气候雄心峰会后,制造全球半数排放量的国家集体承诺致力达成碳中和。如今有了拜登总统的承诺,这个数字将增加到三分之二。”

  拜登还命令各机构重新审视或撤销特朗普政府的100多项环境政策,并登撤销授予有争议的Keystone XL美加石油管道的总统许可。

  在平权方面,拜登下令撤销了特朗普政府为促进爱国主义教育成立的“1176委员会”;要求预防职场中对性别认同和性取向的歧视。拜登指示相关部门任命官员签署道德承诺文件,禁止以权谋私并要求其捍卫司法部门的独立性。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拜登计划在1月底前每日针对特定主题颁布新令。据CNN取得的议程,拜登将按序专注应对新冠疫情、提振经济、“购买美国”(Buy America)——届时拜登将颁布行政命令要求政府部门多向美国企业购买商品和服务。平权、气候、卫生保健、移民等议题也是拜登近期将关注的重点。CNN报道称,拜登2月的侧重点将是“恢复美国的世界地位”。

 

  拜登1.9万亿美元经济救助计划的内容

 

  根据CNN的报导,拜登1月14日公布的1.9万亿美元“美国救援计划”(American Rescue Plan)包括更大规模的刺激,为失业者和饥民、无家可归者提供更多援助,对小型企业和各州及地方政府的额外支持,增加用于疫苗接种和检测的资金。他还计划在未来几周内制定一项经济复苏计划,旨在创造就业机会和应对气候危机等措施。

  以下是《美国救援计划》中的主要内容:

 

  发放更多补助金

 

  该计划要求向符合条件的人每人再发放1400美元。这笔钱将是2020年12月国会批准并在2021年1月初发放的600美元补助金的补充,总计2000美元。新的补助金将支付给较早回合中被排除在外的成年家属,例如一些17岁以上的孩子。这还包括具有混合移民身份的家庭,在第一轮1200美元的支票中,没有社会安全号码的移民配偶被排除在外。

 

  加强失业援助

 

  拜登将从12月份的国会救济计划中将每周300美元的补助提高到每周400美元,这将使联邦政府将失业者的补助提高到每周400美元。

  他还将把支付救助金以及两个主要的新冠肺炎疫情失业计划延长到2021年9月。这适用于已经花光了常规州失业金的新冠肺炎疫情紧急失业补偿计划和失业援助计划中的人,该计划为自雇、独立承包商、演艺从业者和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某些人提供福利。

  12月的一揽子计划中仅提供了11周的额外救援,该救援将持续到3月。

 

  房屋租金援助和租客驱逐禁令

 

  该计划将为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失去工作的中低收入家庭提供250亿美元的租金援助。这是去年12月提供的250亿美元立法的补充。

  还将拨出50亿美元,帮助陷入困境的房客支付水电费。拜登还呼吁提供50亿美元,以帮助各州和地区帮助那些面临无家可归风险的人们。

  该计划将把将于1月底到期的联邦驱逐暂停期延长至9月30日,并允许拥有联邦政府担保抵押贷款的人申请宽容期到9月30日。

 

  食品援助

 

  提高食品券15%购买力的时间延长到9月,而不是在6月到期,并再投资30亿美元,帮助妇女、婴儿和儿童获得食物,再提供10亿美元的营养援助,并与餐馆合作,为有需要的美国人提供食物,为下岗的餐馆工作人员提供工作。

 

  更多的钱用于育儿和儿童税收抵免

 

  该计划呼吁国会创建一个250亿美元的应急基金,并向现有的赠款计划增加150亿美元,以帮助包括家庭托儿所在内的托儿服务提供者支付房租、水电费和工资,并增加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成本如个人防护装备。

  它还建议将儿童保育税收减免期限延长一年,以使家庭减免13岁以下儿童保育支出的一半。

 

  暂时提高税收抵免

 

  拜登希望将儿童税收抵免额提高到6岁以下的孩子3600美元,而6至17岁的孩子3000美元,为期一年,抵免额将全额退还。

  他建议将无子女成人的最高年度收入所得税抵免额提高到接近1500美元,将抵免额的收入上限提高到约21000美元,并扩大有资格参加老年工作的年龄范围。

  这两个目标都是为了支持包括数百万基本工人在内的低收入家庭。

 

  保险费补贴

 

  拜登还呼吁国会在9月份之前补贴失去工作保险的人的保费。

  他希望增加和扩大《可负担医疗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的保费补贴,从而使参保人不必为收入支付超过其收入8.5%的保费,这也是他的竞选承诺之一。

  此外,他还希望国会提供40亿美元用于精神健康和药物滥用障碍服务,以及200亿美元以满足退伍军人的医疗保健需求。

 

  恢复紧急带薪休假

 

  该计划将恢复在12月底至9月30日到期的带薪病假和探亲假。

  它将把福利扩展到雇员人数超过50人且少于500人的企业中雇用的工人,以及被排除在原始计划之外的联邦工人。

  根据拜登的建议,生病或隔离或照料学校停课儿童的人将获得14周带薪假。政府将向雇用少于500名工人的雇主偿还提供请假的全部费用。

 

  为小型企业提供更多帮助

 

  该计划要求提供150亿美元,与现有的薪资保护计划分开,为小企业主创建一个新的帮助计划。

  它还提议对某些州,地方,部落和非营利性融资计划进行350亿美元的投资,这些计划提供低息贷款并为企业家提供风险资本。

 

  援助各州和学校

 

  拜登希望向各州、地方和地区政府提供3500亿美元,以保持其一线工人的就业、分发疫苗、增加检测、重新开放学校并维持重要服务。

  拜登政府的一位高级官员在与记者的电话会议中被问及各州是否可以使用这笔资金来抵消新冠肺炎疫情引起的税收下降。一位官员稍后告诉CNN,该援助旨在灵活运用。

  向各州提供额外援助一直是国会救援计划中最具争议的内容之一,民主党人希望在3月份的立法中增加1500亿美元,而共和党人则抵制这种努力。12月的一揽子计划最终放弃了最初将1600亿美元包括在内的呼吁。

  拜登的计划还将向受灾最严重的公共交通机构提供200亿美元,以帮助避免裁员和削减路线。

  该计划将为K-12学校、学院和大学提供额外的1700亿美元,以帮助他们重新开放和安全运行或促进远程学习。

  国会在12月批准了820亿美元的学校援助。

 

  增加对疫苗和检测的支持

 

  该计划要求在国家疫苗接种计划中投资200亿美元,其中包括在全国范围内建立社区疫苗接种中心以及在难以到达的地区建立流动单位。拜登还将增加联邦支持,以对医疗补助计划的参与者进行疫苗接种。

  该提案还将在测试方面投资500亿美元,提供资金购买快速测试设备、扩大实验室容量并帮助学校实施常规测试以支持重新开放。

  它还将为雇用10万名公共卫生工作者提供资金,几乎使社区卫生工作人员增加了三倍。它将通过扩大社区保健中心和部落土地上的保健服务来解决保健方面的差距,它将为经历爆发的长期护理机构和监狱提供缓解策略提供支持。

 

  每小时15美元的最低工资

 

  拜登呼吁国会将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并结束为残疾人士规定的最低工资和最低工资标准。

 

  “拜登经济学”能否修复美国分裂?

 

  日经新闻报道指出,拜登就任总统时,新冠疫情造成的死亡人数超过40万,失业人口增加,贫富差距达成二战后最差局面,还留下了国会大厦被占领这一历史性污点。要想修复美国当前不断加剧的社会撕裂,通过巨额财政出动来重振实体经济将成为关键。

  拜登需要让陷入危机的美国社会获得重生。因感染新冠病毒而去世的人员和美国在二战中的死亡人数(40万)相当,失业人口超过1000万。拜登曾反复表示“当前正面临着数百万美国人被迫失去住所、等待发放食品的局面。现在需要马上采取救济措施”。拜登就任的第一天就要签署回归“巴黎协定”等近20个总统令,显示出鲜明的政策转换。

  在总额1.9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当中,1万亿美元用于救济家庭。除高收入阶层外,将向每人发放1400美元的现金。失业救济金的特例补助也从每周300美元提高到400美元。另外还包括把联邦政府规定的最低时薪从7.25美元提高到15美元、食品补贴等救助低收入阶层的措施。

  特朗普针对新冠疫情采取的经济刺激措施反而助长了贫富差距。由于资产价格上涨,前1%超级富豪的净资产达到36万亿美元,在半年时间里增加5万亿美元,达到后一半低收入家庭(2.4万亿美元)的15倍。

  美国的贫困率高达13%,严重的贫富差距导致社会动荡。拜登打算通过巨额家庭补贴来缓和贫富差距问题,并作为经济增长的基础。根据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分析,1.9万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将使美国贫困率降至9%,1166万人可以摆脱贫困。

  美国高盛分析认为,在1.9万亿美元当中,1.1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将在3月前通过。通过巨额刺激计划,2021年的美国经济增长率预计将跃升到6%以上。

  尽管民主党控制众参两院,拜登提出“美国的团结”来寻求共和党对经济刺激计划的支持,但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查克·格拉斯利(共和党)却认为“现在还不是单方面地实施一系列自由主义式经济结构改革的时候”,尚未达到团结一致的程度。要想实现美国经济重生,需要修复政治上的撕裂。

  拜登竞选中提出4年时间进行2万亿美元的环保与基础设施投资。加上高科技领域的研发投资等,有人测算财政出动在10年时间里达到10万亿美元。但“拜登经济学”的最大弱点是财源。美国联邦债务为27万亿美元,达到历史最高,占到GDP的130%,超过二战期间和金融危机时。

  拜登一向主张对企业和富裕阶层增税,但被提名为下任财政部长的前美联储(FRB)主席耶伦在1月19日的参议院听证会上强调说:“目前的焦点是救助经济,增税将与基础设施投资等长期战略放在一起进行探讨”。

  但如果巨额的财政支出没有直接带来经济增长的效果,政府的债务对GDP的比例就有可能持续上升。为了能在控制财政恶化的同时,缓解社会不安,通过具有效果的对策拉动实体经济的飘扬感不可或缺。

 

  经济刺激补贴能有助于美国经济复苏吗?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巴里·艾金格林(Barry Eichengreen)在“An Infrastructure Inoculation for America’s Recovery”一文中指出,尽管对失业者进行针对性救济无疑是应当优先考虑的问题,向所有人发放2000美元支票究竟能否有助于维持美国的经济复苏还是未知之数。

  有人设想了一种需求驱动下的强劲疫情后复苏,就是人们蜂拥入餐馆和其他娱乐设施来补偿去年一年的缺憾。许多美国人都有充足的资金来支撑这种大肆消费。去年春天发放的1200美元支票导致个人储蓄率飙升。许多受助者如今也想把最近收到的600美元救济金存起来,这或许因为他们已然熬过了经济衰退的最严重阶段,或是因为消费依然处于被遏制状态。因此当再次外出变得安全时,消费的闸门就会大开,为经济复苏提供巨大动力。美联储也承诺会“无视”——也就是不加理会——这种兴奋情绪所引发的任何暂时性通胀。但我们不应排除出现另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即消费者反过来持续表现克制,导致去年的高储蓄率得以延续。在新冠危机前大约2/3的美国家庭缺乏相当于六周到手工资的储蓄。而这场颠覆了美国人生活安全感的疫情正是一种诱导人们行为发生根本变化的灼痛体验。我们知道,遭遇重大经济冲击(尤其是在刚刚成年时期)的经历会对人们的信念产生持久影响,包括认定未来冲击还会频繁降临。这种对未来观感的变化与心理学研究一致表明人们在评估一个事件的可能性时会依赖“可得性启发法”——也就是基于过往经验的思维捷径。对于那些在疫情期间目睹父母挣扎求存的孩子来说,这种经验所构建的脑回路将是难以磨灭的。此外神经学研究表明,经济压力——包括来自重大冲击的经济压力——会增加血液中的合成代谢类固醇激素水平,从而使个人更加厌恶风险。神经科学家还发现创伤性压力可以引发大脑中的永久性神经突触变化,进一步塑造人的态度和行为,而在当前情况下很可能就是越发厌恶风险。

  虽然新冠疫情在某些方面更类似于自然灾害而非经济冲击,但自然灾害也会影响储蓄模式:在地震和飓风发生率较高的国家,储蓄率往往更高。

  这种行为反应在发展中国家最为明显,因为这些国家相对低下的建筑标准扩大了这类灾害的影响。例如一项对印尼的研究就发现那些最近经历过地震或洪水的人对未来灾害风险的感知和规避风险行为都大幅增加。虽然发达经济体的民众对自然灾害的反应可能比较平和——那里的人们大多认为政府会补偿他们——但也几乎必然会留下一些持久影响。因此就算新冠疫苗全面铺开,我们也无法指望靠美国消费者的支出爆发来推动复苏。而如果私人支出依旧低迷,就需要来自公共支出的持续支持来维持整个复苏。但把2000美元放进人们的银行账户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没花出去的钱并不能刺激需求。在利率已近零的情况下,额外资金的供应甚至无法鼓励投资。因此向所有人发放2000美元支票的行为就相当于在财政上推一根绳子。所幸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候任总统拜登的2万亿美元基础设施计划意味着额外的就业和支出,而这正是疫情后经济所真正需要的。更妙的是在现行低利率下这一选项可以在刺激创造就业的同时不至于排挤私人投资。虽然拜登方案需要增加政府借贷,但当十年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为1.15%时,回报率为2%的基础设施支出是完全能自给自足的。通过提高产出,这种支出可以减少而非增加子孙后代的负担。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估算,在当前情况下那些目标明确的基础设施投资只需两年就能实现收支平衡。很显然,“目标明确”这部分非常重要。特朗普说得没错,《冠状病毒援助、救济和经济保障法案》里夹杂了一大堆私货,尤其是他自己的“大鱼大肉式”企业税收减免政策。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质疑国会在相关制定基础设施法案时能否做得更好。针对这个问题,新西兰等国家已经成立了各类独立委员会来设计和监督基础设施支出提案。如果新冠病毒真的可以改变一切,那么它或许也能改变美国政府组织基础设施支出的方式。建立一个拥有实权的独立基础设施委员会将极大安抚那些怀疑论者,并确保复苏不至于受到萦绕不散的疫情行为影响。

 

  拜登政府能够扭转美国不平等加剧趋势吗?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吉莲?邰蒂分析指出,拜登去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承诺将解决美国严重的贫富差距问题。鉴于这多年来一直是民主党聚焦的一个关键主题,而且美国不平等程度的数据看起来越来越荒诞,这并不令人意外。

  德勤(Deloitte)的一份报告指出,过去30年,美国最富有的10%人群所拥有的财富比例已从60.8%跃升至70%,而最富有的1%人群所拥有的财富比例已从17.2%膨胀至26%。更令人震惊的是,德勤补充称,“新冠疫情对美国收入不平等的影响是,在好转之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邰蒂认为,目前来看,拜登政府似乎不太可能有能力做任何事情来逆转这一严峻趋势。毕竟,大多数加剧不平等的因素都不在白宫的控制范围之内。

  美国总统无法不费力地变出上百万稳定的中产阶级工作岗位,来填补那些因数字化而消失的工作。他/她也无法中止美联储(Fed)的量化宽松计划,该计划不断让富人拥有的资产价值膨胀,即使穷人的家庭财富不断相对缩水。

  但现在可能——仅仅是可能——有一个改变的机会。这部分是因为疫情的冲击和最近发生的政治闹剧重塑了人们对何为正常、何为不正常的普遍看法。

  的确,投资者最好重新熟悉一下斯坦福大学历史学家沃尔特?沙伊德尔(Walter Scheidel)在2017年出版的颇具影响力的著作《大调平器》(The Great Leveler)中描述的一个教训。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人类社会常常趋向于变得更加不平等,但此类趋势间或会在瘟疫、国家崩溃或战争引发的重大重置时刻被逆转。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美国最后一次反不平等的重大调整。在二战期间及之后,美国最富有的1%人口在国民收入中所占比例从16%降至8%。当前疫情可能是另一个调整的时刻,这为人们考虑曾经不可想象的想法提供了一个政治上的理由。

  另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是,民主党在佐治亚州选举中赢得的两个参议院席位,让拜登所在政党在美国参众两院都获得了过半数控制权,从而获得了开始解决不平等问题的立法工具。没有这种控制权,民主党只能通过隐晦的监管调整或与共和党达成协议来推进他们的议程。

  尽管民主党在某些领域仍受到参议院内潜在阻挠者的限制,但他们对国会的控制意味着他们可以考虑采取措施分配财政支持,改革税法,并推动其他结构性改革。这是一个游戏规则改变者。

  因此,不仅是推出刺激方案,还有基础设施投资计划,拜登团队相信该计划将有助于创造蓝领就业机会。即将上任的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长期以来一直是基建的热烈支持者。另外还有支持医疗改革和学生贷款援助、扩大失业救济,鼓励更多的州和企业采用每小时15美元的最低工资,并采取措施扭转国民收入中劳动收入相较资本收入占比不断缩小的局面。特朗普为富有的个人和企业推出的一些减税措施也将被取消,可能还会有其他举措来创建一个更累进的税法。

  鉴于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GDP)之比超过100%,市场会平稳接受这些改变吗?民主党的措施能扭转30年来美国不平等加剧的趋势吗?答案尚不可知。即便如此,关键的一点是从长远的历史视角来看,政策制定中的钟摆摆动往往发生在非常时期。由于新冠疫情和令人震惊的动荡,美国现在再次面临这样的时刻。

 

  拜登准备好迎接优质就业挑战了吗?

 

  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教授达伦·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在“Is Biden Up to the Good Jobs Challenge?”一文中表示,随着拜登即将就任美国总统以及新冠病毒疫苗的陆续面世,围绕2021年经济复苏的乐观情绪也日益高涨了起来。但这类希望都是虚妄的,不仅因为病毒问题可能会比人们想象中延续得更长,还在于真正的问题其实是疫情前的美国经济根本不值得效仿。

  无可否认,失业率已创下3.6%的历史新低,股市估值也攀升到了新高。但是美国经济也严重缺乏能支付高薪且具备充分职业发展机会的优质就业岗位,特别是对那些缺乏大学学历和专门技能(例如编程或顶尖运动天赋)的人来说。在1950到1970年代之间,优质就业岗位一直是美国经济的命脉,为不断增长的中产阶级带来了广泛共享的繁荣和社会凝聚力。尽管在种族和性别平等方面仍有很大改善空间,但在此期间私营部门对劳动力的需求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美国企业支付的劳动报酬每年以比人口增长率高出约2.5%的速度提升,意味着实际(排除通胀因素后)收入每年都有超过2%的增幅。更重要的是大学文凭持有者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工人都能从中受益,从而使总体收入不平等状况保持在一定水平,甚至有所收窄。但这一切在1980年代发生了改变,因为劳动力需求增长从那时开始放缓,自2000年开始甚至基本陷入停滞,而大学文凭持有者与其他人之间也出现了巨大的鸿沟。那些仅有高中或以下学历的劳动者实际收入急剧下降,就连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1980年以来也没有获得过多少实际工资提升。疫情前那种劳动力需求低迷,底层民众收入减少以及失业率创下历史新低相结合的状况展现了优质就业岗位消失时的惨状。尽管美国经济确实创造了新就业岗位(而且是净增加),但它们都集中在工资分配的底部,因为高薪职业正在被低薪工作所取代。随着那些对低学历人士有吸引力的工作机会逐渐消失,不平等现象逐步恶化,男性适龄劳动力参与率则出现下降。在1960年代只有不到8%的25~54岁的男性既未就业也不去寻找工作,到2010年代后期这一数字已上升到约12%,而在只有高中或以下学历的男性劳动者中这一比率则高达15%以上。事实上疫情前的官方失业率之所以如此之低,部分原因在于许多人退出了劳动力队伍,因此并未纳入政府统计。

  如果不是1990年代的福利改革立法(促使单身母亲想方设法去找工作),零工经济的兴起(提供了大量的低薪工作)以及所得税抵免(减轻了低薪劳动者的税负),那么劳动力的参与程度还将进一步下降。

  同样,高昂的股票价格也不一定是经济健康的标志。股票市场当然可以在经济实现高生产率增长和共同繁荣时一路上涨,但它同样也可以因股票市场指数中权重较大的企业借助牺牲竞争对手和工人为代价来获利时高歌猛进。倘若新政府像历届美国政府一样大幅削减企业所得和资本收入税,那么股市可能还会继续膨胀下去。事实上,过去二十年间道琼斯和标准普尔500指数的惊人增幅与资本在国民收入中所占份额的大幅增长是同步的,诸如谷歌、亚马逊、沃尔玛,联合健康集团(UnitedHealth)和苹果等公司都是以牺牲竞争对手(有时是消费者)为代价来夺取了大量市场份额。2021年的复苏无法逆转这些不祥的趋势——至少没法单凭其自身的力量。没有迹象表明适用于非大学以上学历的高薪工作正在回归。要说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大企业在这场疫情中变得更具统治力(因此尽管主要行业一片低迷,华尔街的表现却极为亮眼)。从历史上看,经济上的繁荣往往会掩盖和加深潜在的断层。2008年金融危机后外国资本流入土耳其,印度和南非等新兴经济体,使这些政府得以掩盖自身结构性缺陷并逃避改革。倘若想避免在更大范围内犯下同样的错误,我们就必须认识到困扰疫情前经济的潜在经济和社会问题。对此存在一些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案(比如大幅提高联邦最低工资水平),也已经被列在了拜登的议程上,但至少还需要实现两大根本性变革:首先,正如我之前所提出的那样,我们得停止将创造力全副投入到取代人类劳动的自动化进程中,同时着手利用自身技术实力去为各种背景的工人创造机会。一个日益自动化的经济是无法为优质就业岗位或共同繁荣提供基础的。其次,我们必须扭转大企业对经济和社会生活日益增大的意识形态影响。任由少数几家企业把持创新方向和经济政策形式并不利于创造优质就业或公平竞争经济环境。但是纠正这种特殊的不平衡绝非易事,因为这需要更深层次的文化变革去将美国的地位等级扁平化。如果不能更广泛地认识到少数企业对政策制定产生的有害影响,那么这种转变就不可能实现。尽管拜登代表了美国在未来几年中在这类挑战性问题上取得进展的最佳机会,但迄今为止他一直在追随比尔·克林顿和巴拉克·奥巴马这两位民主党前总统的脚步,任命商界人士来担任某些最高职位。而更令人失望的是,其中一些顾问正是来自那些在美国经济道德上留下了自利污点的企业。(完)

  (整理、编译:王砚峰、王山;责任编辑:王砚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