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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瓦尔·谢克(Anwar Shaikh):关于发展的宏观经济学

2019-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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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安瓦尔·谢克(Anwar Shaikh),美国纽约新学院(New School University)大学经济系

  来源:“中国政治经济学智库”微信公众号

  今天讲座的主题是“一国经济实现发展的路径”,对这一问题的讨论与资本主义存在的时间一样悠久。当英国还处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中心、而美国处于外围地位时,面对英国对自由贸易的鼓吹,美国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只有通过保护本国工业直至其发展至资本主义前列时,才能转向自由贸易,保护主义与国家干预对一国的成功发展至关重要。张夏准的《富国陷阱:发达国家为何踢开梯子》一书也表明了发达国家在依赖于补贴等措施实现自身工业化之后,转而向发展中国家推销自由贸易的发展之道。这些发展事实如何融入宏观经济理论呢?新古典经济学认为自由贸易本身就是最好的发展路径,因此它将国家干预和保护主义等归因于一系列不完全因素。后凯恩斯主义虽然主张不完全竞争,但这一概念本身正是以完全竞争作为参照系。对此,我们试图借鉴四个伟大的经济学家:斯密、李嘉图、马克思和凯恩斯的理论,构建一个不依赖于完全竞争、理性选择、最优化等概念,同时实现内在逻辑一致并由经验分析所验证的宏观经济理论。

  资本主义是一个动态、演化、扩张的体系。其增长路径伴随着供给和需求、产出和产能、工资和利润率套利、金融泡沫和衰退、长波等动荡形式和循环模式。资本主义的平衡绝不是一个已经实现的状态,而是通过永久的波动来运行的不断移动的引力中心,资本主义的秩序正是在混乱中并通过混乱来实现的。稳态均衡和平衡增长都不应该视为资本主义的实际状态。所以如果我们以现实经济作为分析对象,那么我们不是不需要运用数学,而是需要借助于非线性动态等更好的数学工具来帮助我们进行宏观分析。

  利润是驱动资本主义的主导性力量,它既影响微观层面的企业行为,也作用于宏观经济的动荡模式。在追求利润的刺激下,企业会主动寻求降低成本,以在成本优势的基础上削减价格、争夺市场份额。为此,企业往往需要引入技术进步,进行更大规模的机械化。这一系列真实竞争行为都不同于完全竞争,正如战争不同于芭蕾一样。真实竞争是一场所有人与所有人进行斗争的战场,资本与资本、资本与劳动、资本与国家、国家与国家都存在激烈的较量。而在完全竞争中,消费者和企业都在竞争的舞台上优雅地跳舞。如果运用真实竞争来解释国际贸易,那么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发现国家存在贸易盈余或贸易赤字并非是不完全竞争的表现,而正是真实竞争的必然结果。由于两国的贸易条件最终取决于两国的实际生产成本,因此中国在国际贸易市场上取得成功的秘密在于更低的生产成本,而非一些美国政客和学者所抱怨的操纵汇率。

  有效需求理论的微观基础在于真实竞争。这一点与凯恩斯和卡莱茨基的发现并不冲突,尤其是后者发现了现实中存在一系列与完全竞争不符的经济现象:不同企业具有不同的技术和成本结构,企业成本加成率和定价不同,企业的规模不同。但卡莱茨基将这些现象解释为不完全竞争,而根据真实竞争的观点,这些现象的存在不是因为竞争的缺乏或竞争不完全,而恰恰是因为竞争的存在。正如微观的企业投资行为取决于净利润率,即预期利润率与利息率之差,相应地,在宏观层面上,总投资也决定于净利润率。利润率取决于工资份额和资本密度,利息率决定于市场力量或货币政策。这种理解意味着在古典-凯恩斯主义框架里,资本增长率在长期受到净利润率的调节,同时受到过度需求和产能利用率的影响。由此,如果凯恩斯主义刺激政策不影响利润率,进而并不影响长期增长路径,那么产出和就业会增长到一个新的水平,之后会回到原有的增长路径上。相反,如果凯恩斯主义刺激政策因为提高了就业,进而增加了工资份额从而降低了利润率,那么虽然政策刺激政策在短期内会提高产出和就业水平,但在长期内会放缓增长率,从而破坏长期的经济增长。总结而言,刺激政策对产出和就业有积极影响,但如果它们降低净盈利能力,那么它们会转而削弱这些影响。举例而言,20世纪30年代的德国和二战期间的美国都实施了刺激政策,这极大地提高了产出和就业水平,但同时控制工资和利息率增长缓慢,以实现利润率的大量提升,以此抑制了从大量刺激导致工资份额和利息率上升的正常反馈回路。与之相对比地,1947-1980年间美国将价格、工资、生产率和利息率等因素留给市场力量调整,尽管国家刺激政策是温和的,但随着实际工资增速加快,工资份额上升、利润率下降,失业率迅速上升,接下来的凯恩斯主义需求管理最终导致通货膨胀。此外,巴西政府在2003-2010年间也实施了刺激政策,例如,增加基础设施建设的公共和私人投资,增加对住房、健康和教育的公共支出,平均增长率达到4%。但在同一时期,工资份额上升、实际汇率增值,接下来在2011-2014年间,增长率下降了一半至2.14%,到2015年急剧下降至-3.8%。引起这一转折的关键因素在于工资份额的上升引致利润率下降,从而使经济必然走向衰退。

  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并不需要依赖于新古典经济学的理性预期、完全竞争、最优化等概念来解释现实宏观经济动态。我们希望基于真实竞争理论展开的宏观分析能让大家意识到,除了新古典经济学和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以外,还存在一种古典主义-凯恩斯主义进路可以作为理论分析的出发点。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IiUyuadAscQjBWf7Krt-3w

  (编稿:孙小雨;审校:王砚峰)